【】 [轉貼][紀錄] 90.06 麥肯尼峰 11-16 (陽明)

作者: Spiggy (史耀前) 站內: Records
標題: [紀錄] 90.06 麥肯尼峰 11-16 (陽明)
時間: Tue Mar 11 00:05:52 2003


作者  November (獵戶座)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看板  cYM-Mount
標題  麥肯尼記錄(十一)
時間  Tue Oct  2 08:25:52 200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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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/11(一)C3,休息日
今天是來到Denali的第一個休息日,
以緩和昨日的疲勞。大家起床時間都蠻晚的,
也很悠閒地在煮東西。我大約早上10點離開帳棚,
氣候不佳,又是白茫茫一片,
但還不到whiteout程度。陽光隱約從雲霧層中透射過來,
整個營地顯的還是很寂靜。

C3的高度大約4275米,這裡已是冰河盡頭,
難得的這一片寬廣腹地,正是成為理想營地的好條件。
許多條路線都以此為集散地,也可以說是登麥肯尼最重要的營地:
尚未登頂者以此地為養精蓄銳之處;
下山者則多在此休息至少一晚才離開。
C3的營地數目堪可與基地營相比,各地登山者也不少,
國家公園(NPS)在此也有一個大型的常駐基地,都有人員輪守;這裡也有公用的廁所。
早上我整理了一些東西,也和胡老師整一下營地;
胡師還掛起一面國旗,就猶如阿拉斯加兩人美國隊掛起州旗一般; [m
他說想讓人知道有台灣來的隊伍,
因為昨晚胡師繞了一下營地,並沒有找到今年其他也來此攀登的三隊台灣隊伍。
其他人大多窩在帳棚裡,或煮東西、或休息打發時間。

中午時間,新吾來我們營地打招呼,大家都熱烈迎接,
他也是昨日上到C3,時間比我們早一些,今早休息過就來找我們了。
他說NPS營帳前有白板,會公布氣象預報,
聽說未來五天都是不良的天氣;又說他因為是一人行動,
所以都會確定是好天氣才前進。我想起他的登山計畫表:
新吾預定在C3停留蠻多天,來回運補,當作高度適應;
實在是很謹慎,相較之下,我們因為假期沒他多,
因此明天就要做運補工作,天氣若許可,後天就要上最高營地了。
其實C3這種高度是產生高山症的關卡之一,
我很幸運到目前為止仍沒有明顯高山症狀,
昨天睡的也很好,剛躺下時有一些喘,後來就不會了,
頭也不會痛。新吾雖然說他有帶防曬乳液,但是他好像不喜歡用,
嘴唇都曬傷裂開,臉部也都黑黑的,看起來有些憔悴。

他帶我和一青到NPS的營帳,外面的白板寫著:
明後兩天有雲層、也會有強風;再來的兩天會有暴風雪,這指的是C3以上的情況。
看起來並不樂觀,旁邊也有一些外國登山者在議論紛紛。這裡的公廁就在NPS營帳旁邊,
也是用三大塊木板搭建,還蠻乾淨的,
最棒的是視野一流,剛好面對東南方,號稱是edge of the world,
光聽名字就知道,這裡就是整個營地的邊緣,下方落差深邃,
但是視角寬廣,整個東、南面景色一覽無遺,
edge of the world當之無愧,這可能是世界上景色最好的廁所之一。

我自己又跑去逛逛整個營地,有兩個老外在搭建雪屋(igloo),
各拿一隻不同尺寸的雪鋸,就像書上說的一樣,
鋸出雪磚之後,慢慢疊上,並且再修整,真的就出現圓頂型的小屋了,
看得真是嘖嘖稱奇。

營地的北方就是明天要走的路線,也是整個行程中最陡的一段,
叫做headwall,垂直上升高度約600米,平均坡度有35度以上;
最後的250米上升,平均45以上坡度,
有架好固定繩,這一段結束,就正式離開冰河,
踏上西拱壁稜線(west buttress)。
今天天氣雖然不佳,仍有少數人在進行攀登或是下撤的工作,
看過去真的有如小螞蟻爬上headwall。回到自己的營地時,
有群日本人聚在一起,包括新吾在內,
架著攝影機對準headwall,原來有兩個日本年輕人準備進行滑降冒險,
用雪板(snowboard)由頂端滑降。很快,不到五分鐘,
他們就由headwall頂端的鞍部滑回營地,
我覺得外國登山者好像很喜歡這一套,
他們的目的並非都來climb for something;
they just climb for interesting and fun。
我們營地的出口,正好面向東南面,
可以看到Mt. Foraker,是阿拉斯加山區第二高峰
(如果把麥肯尼南、北峰分開算,則應該是第三高峰),
他的山頭有時潔淨,有時佈滿雲霧,有人說可以此來預測天氣。

煮晚餐時,我正在外面三頂帳之間傳遞東西,
突然有兩個講國語的東方面孔過來跟我們打招呼,
原來他們就是來自台灣的三隊其中之一!
胡老師和一青很高興趕快跑出來,
他們一人叫陸昌華,是輔大畢業的;
另一人叫做陳致良,也是台北人。
兩人都已經在工作,因為爬山認識,
有去過新疆一帶的高地健行。他們前天已經登頂,
昨天下撤回C3,今天休息一整天,
出帳棚看到了國旗,就跑過來問候。
他們說最高營地天氣不佳,非常非常冷,前天趁著難得好天氣,
與歐陽台生隊伍一起登頂,
昨日下山時遇到銘傳校友女子隊已經在最高營伺機而動,
與她們相約在C3,預計一起下山。
另外又說昨日與歐陽一起下山後,
今天已沒有在C3看到他們,可能是一早就趕下山了。

我們與他兩人相談甚歡,他們因為攜帶過多食物,
因此要煮一些東西給我們補充補充。
我到他們的營帳參觀,進去與他們聊天,室內雖然小巧玲瓏,發現裝潢真是不錯,
而且蠻整齊的,甚至連CD隨身聽都有。
陸昌華請我們的東西是一大顆高麗菜,真是開了眼界,
水煮之後加調味料變得十分美味,我端回去給大家吃,
每個人都十分興奮吃了難得的蔬菜類。胡老師建議他們:
因為未來天氣似乎不穩定,因此最好按照自己的計畫下山;
至於銘傳校友隊,胡老師則答應幫忙傳答消息並互相照應。

晚上大家心情都還不錯,明天預計要運補,
所以提早就寢。這裡真的非常冷,尤其一到晚上太陽下山之後,
真不知最高營是何情況?我們小便的尿洞就在前方,
一邊打哆嗦小便,一邊看著左邊的Mt. Foraker,
又一邊看著眼前的headwall,想想還是趕快躲進帳棚睡覺了。


作者   November (獵戶座)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看板   cYM-Mount
標題  麥肯尼記錄(十二)
時間   Tue Oct  2 08:33:47 200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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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/12(二)C3→運補至稜線4925米→C3
晚上寫記錄時,心中還充滿一股悸動,難忘今日情景;
即使現在打字時,我都還覺得是來麥肯尼最美的一天。
早上大夥兒早早就起床整理好,要帶上去的東西昨天也都打包了,
我們從這裡改用背包,
拖船則因坡度太陡,稜線上崎嶇過多,則不用了。
不過只聽胡老師由帳外傳來的聲音,
要我們待在帳內等待,原因是天氣太糟了。
我探頭一望,真的是目前為止最糟的天氣,
幾乎接近whiteout程度,還飄著時大時小的雪花,
今天大概走不成了。
我們都躲在帳內休息,還打撲克牌來消磨時間,
濬漳、小白同病相憐,兩人的嘴唇都潰爛蠻嚴重,
由小泝那兒得到高級藥材:法國的楓膠和日本的鬃馬油,
楓膠是滴在嘴上的,鬃馬油我則不知道。
胡老師算算時間,覺得可能延後,
便問我們機票如何延期的事, [m
我心中十分不想延期,但也很矛盾,因為今天實在走不了,
心情亦沈亦浮;不想延期,但是今天又不想走。
中午時分,陸昌華與陳致良二人整裝來與我們告別,他們聽從胡老師建議,
預計下撤了。我們向他倆告別,發現此時天氣尚可,
雪勢已經幾乎停了,雲霧也沒那麼厚,隱約感覺陽光透射下來的熱度。

    經過胡老師決定,我們即刻出發進行運補。
大家蠢蠢欲動的心剎時有了宣洩的地方,因為已經決定要出發了,
便不再猶豫。下午兩點,我們一字前進,每人手持冰斧,
背著大背包,沒有結繩隊依序前進。
胡老師走第一個開路,我跟在其後,嘉地壓隊。
這一兩天活動的人較少,明顯堅固的路徑被雪掩蓋一部份,必須自行開路。
我的體力到目前都還很不錯,也沒有高山症狀,
今天這個坡,走得非常順。一開始節奏稍亂,
但是隨即調整,固定的步數就自行休息喘口氣,絲毫沒有感覺走不動。
也開始有少數別隊的人跟著我們的路徑行動,看來大家都想搶時間。
小泝一度自行開路,但胡老師與一青都要他回來,
因為這樣浪費體力,因為若是大家輪流開路節省體力,
那才比較有意義。後來小泝解釋他是想練習開路。


我們花了二小時半上到了固定繩起點,
這裡有個小平台可以容納約十多人,而且有冰簷之類的地形屏障,
正好是休息處,天氣依舊不佳,仍是霧茫茫一片,
而且颳著風,有點冷。C3看起來已經很小,
到此已經完成此段路的三分之二,固定繩大約還要爬250公尺的高度。
我們休息不到10分鐘,就開始使用上升器攀登固定繩,還要外加一組快扣當作第二確保。固

定繩有兩條,右上左下,
依然是胡老師先走,一青此時過來走第二位,
我則走第三,依序是墻哥、俊富等。才剛走一小段橫渡,俊富正要出發,這時我突然聽到一

青喊雪崩,
我看了一下上方的雪一直滑下來,反應性地趴下,
這時雪把繩子整個埋住,還有我的半個身子;
一青距我約七、八米,雪大概埋到他的大腿,我趕緊先要後面的墻哥不要過來,
一青再往上走一點,然後要我過去,
不過被雪埋住的繩子無法動彈,而且上方的雪還一直落下,
已經超過我的腹部,我有種緊張的感覺,閃過整個人被埋住的畫面,不知如何是好。
雪稍微停住之後,我試著拉出繩子,但是無效,
胡老師要我把雪撥開拉出繩子,但是我一動,雪又滑下更多,
我下半身幾乎無法動彈,雙手也都濕透,
頓時又閃過截肢的畫面。一青說要結普魯士繩確保我,
要我脫離主繩bypass,後面的人幫我們結繩子,
但卻拋不到一青處。胡老師一直要我把雪挖掉,我又照做,動作輕一些,
漸漸地雪沒有再滑下來,好不容易拉出了繩子,
我趕緊清出一條路往前行,總算離開此區雪較鬆之處。

接下來我走的比較急,可能還有些緊張。再來是一段幾乎垂直的冰壁,
大約四米高,後面也很陡,這裡要用德式前爪技術,
也要使用冰斧作一些冰攀的動作,一開始胡老師教我們,
後來一青和我都並不覺得太難,其他人也很順利通過這兩處地形。
再來就都蠻順利,我還是有點急,終於在傍晚六點十五分,
我們上到了稜線鞍部的位置,每個人都不禁讚嘆出來:
此時沒有風,感覺很溫暖;雲全開了,
整片的藍天伴著夕陽,前方是雄偉的西拱壁稜線和寬廣的冰河谷地;
後方俯視著攀爬固定繩的伙伴,還有遠方的Mt. Foraker清晰可見,一切感覺十分美好。
等著伙伴的同時,遇到有人下山,
居然就是銘傳校友隊李美涼等三人,三位都是女性登山者,
她們沒有遇到好天氣,而且時機不允許,所以今天決定下撤,放棄攻頂。
短暫聊天後,她們就與一位老外一起先下山了。

我們就在附近的山壁挖好cache,七點的時候,
懷著愉快的心情下山了。一邊走一邊看著腳底下的C3,
視野全開,不知怎麼,心中有一股奇妙的感覺,之前的恐懼都不見了。
晚上八點半回到營地,溫度很低,大家趕快煮陸、陳兩人送我們的泡麵當晚餐,心中還是一

股暖洋洋的感覺。晚上很興奮,想著白天的情況,連胡老師在稜線上都顯的
很高興,我想每個人今天的心情都很兩極化吧!
胡老師後來告訴我們:真正的雪崩不是像今天這樣,
而是十分可怕,規模浩大,會發出咚隆巨響,連躲都無法躲;
今天的情況只是剛下過雪比較鬆而已。


作者   November (獵戶座)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看板 cYM-Mount
標題   麥肯尼記錄(十三)
時間   Tue Oct  2 13:29:26 200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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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/13(三)C3休息日
為了慰勞大加的辛勞,胡老師決定今天好好休息,養精蓄銳。
我睡到中午12點才起來,是最慢離開帳棚的。
外面太陽很大,是個行進的好天氣,不知道我們休息是幸或不幸?
headwall上密密麻麻的人頭,
我猜C3的人可能傾巢而出了;算了算小黑點,將近五、六十個以上。
雖然稜線上鞍部有些雲層;edge of the world以下也是厚厚的雲,
但是這已經算是大家期盼已久的好天氣了。
下午一點,大家集合開會,討論一下這幾天的感想。
明天就要上最高營地了,胡老師要大家調整心態,慎重起見,
不要當成玩樂一番。我心中雖然很想講一些話,
但卻不知如何開口。

用過午餐,我整理了自己的東西,
把要帶上去的私物放進背包,其餘的與拖船放好。
我覺得不知是否想太多過於謹慎,好像可用來塞公物的地方不多了,況且上了
最高營,變成兩人一頂帳棚,我們的公物可不少。 [m
正整理差不多,看到銘傳校友隊三人已經準備下山,
經過營地時與我們打招呼。胡老師還有植謙、墻哥、一青等人也
都出來送行。胡老師還以前輩身份讚美幾句:
能在危急的時候作了正確的下撤決定。
與她們合影後,便目送她們離去。晚上大家打打牌,輕鬆輕鬆;我仍舊喝了很多飲料,
不知是否此故,我還沒有高山症,
也還沒吃過任何藥,希望可以一直保持。
嘉地有拿治療高山症的藥物,看有誰要預防性吃一下。
另外有個不舒服的地方,
就是自從來到C3,雙手手指頭就非常痛,指甲處好像要裂開一樣,十分十分難受,
不知是否太乾燥之故、連拉拉鍊都覺得不舒服。
有的人從比較低的營地就開始有此現象,
雖用透氣膠布纏住防止惡化,但效果不大;
不過可以試試擦些潤滑油或凡士林在手上。
要睡覺時我只擔心兩件事:一是自從進入麥肯尼山區以來,
我上廁所的次數不多,本想和其他人一樣睡前也去清清腸胃,
因為我可不想在最高營地吹冷風、上廁所;
後來想想還是順其自然吧!也就不理會了;第二是明天預報開始有暴風雪,
只希望老天給我們三天好天氣。


6/14(四)C3→最高營C4(海拔5130米,氣壓528mbar)
五點一到,大家就起床整理內務,這幾天經過胡老師的諄諄教誨,
大家再互相激勵一下,已經比較自動了。
不過我其實凌晨四點就起床,因為小便實在憋不住,
在不想動用尿壺的情況下,一番天人交戰,
還是鼓起勇氣爬出睡袋,跑到外面解放。
清晨的Mt. Foraker在日出於光微微的照射下,顯得金黃色一片;
而整片大地也似乎經過一夜的洗滌,顯得潔淨許多;
隱約有少數登山者已經在營帳前整理打包;
但是這都不是重點,重點是外面溫度冷得不像話,
我已經快受不了,偏偏漲滿的膀胱好像有源源不絕的尿液,
最後我幾乎是用跳的跳回帳棚,
再度鑽入睡袋後,我卻已經睡不著了,還一直在發抖。

原本預計九點出發,還是稍微拖了一下。
我們的三頂四人帳都不拔營,將其四周保護一下,
順利的話,後天就可以再回來了。今天天氣良好,萬里無雲,而且太陽
很大,很高興NPS的氣象預報失準。
上headwall之前,我的冰爪鬆了,有了之前經驗,
索性坐下來好好調整,結果變成最後一位,
要繼續出發時,背後傳來隆隆巨響,居然是國家公園運補的直昇機來送補給品,
不過我無心留意,只想趕快趕上大家。
今天我們算是晚出發的隊伍,不過也有好處,就是路徑都被明顯踏出來了。
我為了趕上大家,走的氣喘吁吁;所幸天氣太熱,
每個人汗流浹背,也都走不快。我們仍然沒有結繩隊,
但是旁邊的外國隊伍大部分都還是以繩隊前進;
我看到headwall兩旁其實也有大裂隙,前幾天日本人滑降時的軌跡,
還留在此處,以巧妙的角度避開了裂隙。
後來請教嘉地,他告訴我在真正踏上稜線前,
應該還是要結繩隊,因為冰河下還有我們看不到的bergschrund;
至於上了稜線,除非有做確保點(大部分用running belay,視情況而定),
否則不該結繩隊。

中午12點40分,到達固定繩起攀處,
我們吃些點心,十分鐘後就趕快出發了。
有了前日的經驗,今天大家就快多了。快兩點的時候上到了稜線,天氣視野都很好,
不過今天風大了些,每個人都鼻涕橫流。
在挖裝備的時候,看到三個人由稜線的另一面(非固定繩處)結著繩隊翻了上來,
為首的是一個大鬍子先生,鬍子上積滿了雪,
穿著破爛的羽毛衣、腳穿舊式的八爪綁帶冰爪、
沒戴手套、手握著一根比例上看起來很長的舊冰斧,
漆都掉了,鶴嘴看來也很小;脖子上掛著一台手動相機,
肩上背的是外鋁架式的帆布背包,還斜背了許多傘帶、冰釘、岩釘、雪樁等;
第二位看起來只有十歲左右的小孩和第三位中年婦女,
相較之下就顯得背得較少。一問之下,
原來他們是talkeetna當地人,小孩子只有十一歲,
是他們夫婦倆眾多子女中最小的一個;
登山好像是他們的家族傳統,感覺上爬麥肯尼好像是他們的休閒活動一般。
他們只是把裝備埋在稜線下方,並非由不同的路線上來。
大鬍子先生的腳步很慢,但卻很有效率;不及不徐,
沒什麼休息就繼續走了。我們也得趕路了,這段稜線的過程,
感覺上終於比較像在「攀登」了。
還是在沒有確保的情形下,開始這段冰、雪、岩的混合地形(冰沒那麼多)。
因為坡度不算太陡,技術上沒有難的很誇張,但是第一路徑窄;第二風勢強,
所以走起來也倍感艱辛。
在稜線上的展望果然很好,左右都看得很遠,
左望可見麥肯尼北峰;右望則可見幾天前的路線。
Washburn thumb是一塊約十多米的大石塊,非常雄偉,
我們由旁邊的固定繩攀上,難度不高。
整體而言,我們最大的敵人還是強風和高度:
強風使每個人都冷的要命,一停下來就受不了;
高度伴隨而來的稀薄空氣,也使每個人走走停停。
互相矛盾的情況之下,體力與精神負荷都很大,
非得保持百分之一百的注意力。
我曾經一度因為呼吸之故造成眼鏡起霧,但當時卻因地形不許可而不敢停下來,
只能在半模糊的視野下,緩緩地走著,深怕一有閃失,兩旁都是深不見底的冰河。
這條稜線上,有許多隱藏的固定點,大多是敲在岩壁裡的岩釘;
也有繞過石筍的傘帶,這都是讓人做確保點之用,
我看外國隊行進也有結繩隊用running belay的。

今日行來,大多數人走的精疲力盡,尤其背包負荷蠻重,
東西塞不下也都外掛,增加行進難度。總算在下午六點之前,
大家陸續抵達最高營C4。又累又渴,忍著強風,
我們還得建營地。大部分的營地都已經有人,
我們也沒時間好好一個一個挑選,當下就在最近的地方紮營。
整營地的工作幾乎耗盡所有人的最後一絲氣力;
鏟一次雪磚就要休息一次,短短的距離也是走幾次就很喘,
再加上強勁的風勢,頭不保護好,一下子就頭痛。
在這裡,大家的動作都好像變遲緩了,簡單的動作也需要很久時間。
搭完了最後三頂帳,我宣告完全無力,
連要煮水的雪都沒力去挖,只好去向一青的帳要一些。
我和濬漳睡一頂二人帳,等兩人都窩進帳內,已經是八點以後了;
穿著羽毛衣還是在發抖。我們調整一下位置,就開始使用各自的爐具煮東西;
胡老師說如果明天天氣好,早上九點出發去攻頂。
心中實在是萬分矛盾:明天好想好想休息;
卻又好想趕快下去,不要待在這冷死人的地方。

晚上睡覺可是一件大事,所有的家當都出爐了。
之前在C3就有發現:我帶的泡棉睡墊在雪地上還是不太夠力,
可以再買更高級的,否則晚上會睡到發冷。現在位於C4更是體會良深,
所有能墊的都放到下面去了;
羽毛衣也硬塞入睡袋內,不過還是冷。
帳外呼呼的聲音,強風無情地打在帳棚上,只希望外帳不要被吹走。
我雖然沒有頭痛,也不算太喘,但就是冷的睡不著。
腳的血循好差,一直覺得很凍,很怕一睡著,明天一起來腳就沒知覺了。
趕緊摸摸,發現襪子還是乾的呀;順便摩擦一下,心中想著:
登頂不是我的唯一目標,來到此處已使我心滿意足,
希望一切能夠順利;能有好天氣、好體力、好時間,我要全身而退。

過了好久,腳好像漸漸溫暖起來,心想可以放心入睡了,
看一下手錶,已經凌晨時分了;過隔壁的濬漳好像還在翻來覆去,
其實我也是,一下子氣喘不過來要拉開露宿袋;
一下子又覺得好冷趕緊把露宿袋拉上,
就在這樣反覆起伏之下,還是慢慢進入夢境。


作者   November (獵戶座)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看板  cYM-Mount
標題   麥肯尼記錄(十四)
時間   Tue Oct  2 13:40:46 200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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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/15(五)C4→summit→C4
今天下午4點35分,登頂麥肯尼(south peak)。
心中沒有任何興奮或特殊的感覺,只覺得如釋重負,
可以回家了。心中最高興莫過於NPS氣象預報又失準了,使得
我們今天有了個好天氣;希望明天還是一樣,讓我們可以平安下山。

早上九點集合時,每個人看來都很疲倦,我覺得氣氛有些怪,
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,拖了一下才大約在九點半出發。
後來才發現,原來是因為昨天太累了,
加上來到五千公尺以上的高度,彥妤昨晚適應的不太好,
有點疲倦,又頭痛,她怕半路上拖累大家(尤其是小泝),
因此猶豫不決要不要去;小泝想要求胡老師休息一天,
或是明天他想再帶彥妤攻頂一次,但是並沒有得到老師同意,
主要理由在於今天天氣很好,但是明天呢?。

我想這整件事並沒有誰對誰錯,彥妤只是很真實表達出一種情況,
使我們隊伍潛藏的問題暴露出來。 [m
其實看得出來每個人情況都不是在最佳狀態,
大家也都想休息一天再攻頂,但是身為領隊的胡老師有他的考量,
而在一切以胡老師為馬首是瞻的情況下,似乎沒有其他意見。
我想提的重點是,其實在台灣出發之前,
大家其實並沒有很好地溝通過整個隊伍的想法和走向,每個人好像都各作各的,
無法得知大家的想法,而每個人心態上好像都有"反正一切有胡老師在"這樣子的想法。
胡老師其實一直很想做好這件事,
無奈時空條件一直無法使大家溝通的機會增加。
但是我覺得最主要還是每個人態度的問題,
十一個人就有十一種對爬山的態度,沒有任何標準來評斷。
在我心中的一個理想登山隊伍,是每一個成員由出發前的資料研判、
裝備採買、各項準備等事情都是一齊完成,
充分瞭解彼此的狀況,上山後才可以一起溝通,彼此關心,
有突發狀況才知道怎樣應付。這種事很八股,每個人都會說,
但要真正做到完美的境界可也不是很簡單,
只要有過一次這種隊伍,就會一直想要。
我想胡老師之前的期望,與看到我們的表現,
有一段落差;放著尊重讓我們成長的自主性,
但是大家卻很被動,沒有展現出應有的態度,
應該也是讓他沙啞的主因吧;
姑且不論辜負對誰的期望,因為爬山這種事本來就不是為誰而爬,
但是認真去做好一件事的態度還是非常重要的。

總之,彥妤最後沒有隨我們一起去攻頂,
我想換做是我也是相同決定吧!不過她心中一定很難過。
今天這段路異常遙遠,每個人都氣喘吁吁,小泝獨自一人默默走在最後頭;
我也放慢腳步陪他。
由C4上Denali pass是沿著山壁一路橫切向上,路很窄,
有時甚至只容許一個腳掌的寬度,一不謹慎就會滑下;
所以靠山壁一側有固定的雪樁,讓人做running belay之用。
而且我們走的這一面背陽,雖然萬里無雲,
但我們還無緣接受太陽的恩惠。

Denali pass是麥肯尼南、北峰稜線之間的鞍部,
一上到這兒,整個希望都來了,曬著溫暖的陽光,一掃之前陰影遮蔽的陰霾。
雖然說有陽光,但是颳著風,加上高度的關係,這時候的溫度都是攝氏零下。
在一處休息的地方,我還加上羽毛衣行進,一點都不覺得熱。
今天攻頂的人不少,我們的隊伍算是蠻龐大的,沒有結著繩隊,
亦步亦趨跟著前面人的腳步。路不算難走,沿著寬稜線,
大致是緩緩的上坡,與之前的程度都不能比,但就是覺得累,
空氣真的比較稀薄,這次真的感覺到了。我和小泝還是走在隊伍的最後,
他向我說一些心事,而我默默地聽著。

就在我們準備邁向最後一段路,
胡老師在足球場(football field)上做最後一次集合,
我和小泝落在後面,使得胡老師有些生氣,我則趕緊和小泝一起趕上。
足球場是暱稱,指的是一大片關廣的平原(其實是大緩坡),
接者是陡上一百米左右,就可到達劍稜。
這個陡坡真的是在考驗鬥志,頭不往上瞧,鬥志會比較高。
陡坡的頂端是一個平台式的小山頭,也是劍稜的起點。
我和先抵達的胡老師坐在這兒等隊友,我告訴胡老師到這裡就夠了,我不想再過去了;
老師則說我笨,只剩最後一段路了還不走完。我含了幾顆牛奶糖,希望增加一點精神,
劍稜可不是開玩笑的,平均寬度五十公分上下,
而且大部分路段就是一個人這樣踩在瘦瘦的稜線上,稍一閃失,
往左邊滑落可能還有機會滑回足球場;往右邊墜落,那就真的滑回老家了。
我們不結繩隊,因為避免一人失誤而遺憾全隊;
想起書上寫的,不知道算不算笑話:
爬聖母峰若是結繩隊走,隊友掉下尼泊爾那邊,那你得趕緊往西藏那邊跳。

最後的劍稜,我走的可是小心翼翼,
冰斧都一直斜握胸前,隨時準備制動。
總算路愈來愈寬,山頭也愈來愈近,看見胡老師已經拿起v8在山頂上拍攝,
最終,我們還是在下午四點半前後,踏上麥肯尼峰頂!
心中沒有特殊的喜悅,只覺得可以下山了。
每個人互道恭喜,同時登頂的許多老外臉上也都笑瞇瞇。大家很興奮想趕快拍照,
你一張,我一張,各種角度都要。麥峰山頂是斜斜的,
還好是斜向足球場那邊;山頂插了一些旗子,告訴你頂峰到了,不要走過頭!
面積不算非常大,但夠容納十多人,
視野自然是相當好,但其實過足球場,
上稜線之後,視野就差不多。我們待了將近半小時,準備開始另一半的旅程。
我又把僅有的牛奶糖吃掉,希望再安全走一次劍稜。

下山的路好像氣力放盡,有人頻頻摔跤(當然不是在劍稜上),
每個人都走得很慢,胡老師和小泝擔心彥妤情況,
趕在最前頭回去了;我開始反而沒那麼累,留在最後頭,
因為有些隊友說體力耗盡,我們彼此照應。
太陽開始下山,不過我沒那麼擔心,因為天氣還是很好,
我們的攻頂背包中,也都帶著露宿的裝備和食物,
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不要落單。除了胡老師和小泝,
我們在Denali pass再集合一次,回到C4的這段路,
我們還是沒曬到太陽,因為它下山了。最後一小段快回到營地附近,
我接連趕過好多人,因為之前在C3的預感成真,
真的要在寒風凜冽的C4上廁所了,尤其又是在這種太陽已經不見的晚上。
C4也有公用廁所,不同之處是它是用木箱子裝,
而不是之前那樣挖個洞。由於時間不多,我沒有細看C4其他部分。

今天彥妤雖然沒有去攻頂,但她待在營地可是幫大家做了很多事:
利用溫暖的陽光,每個人的睡袋都被拿出來曬,
摸一摸重新膨脹保暖的睡袋,濕氣已經不見,
可以想見今夜的好眠。嘉地和植謙同睡一頂帳,
但是他們的二人帳是社辦的,不像我和濬漳睡胡老師的二人帳,
因為內外帳較分離,所以防風效果較好。他們的帳棚較薄,
聽說昨夜帳內溫度攝氏零下20度,連國旗、社旗都被拿來當睡墊,
我想今晚他們應該也比較好過了。
另外彥妤還幫每個人都燒了開水,大大節省我們煮晚餐的時間,
心中實在很感激。晚上大家的心情都蠻好的,
各自在帳內煮晚餐。我好像上廁所時吹了太多風,
覺得頭好痛,第一次跑去找嘉地拿藥吃,他給了我止痛藥和Diamox。
我只吃了Diamox,而且後來在帳內吃了好多熱食,
就逐漸好轉了。想到今天的事情,就讓我不禁想到新吾一個人爬山的態度,
不知道他現在走道哪兒了?


作者   November (獵戶座)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看板   cYM-Mount
標題   麥肯尼記錄(十五)
時間   Tue Oct  2 13:49:59 200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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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/16(六)C4→C3(海拔4130米,氣壓603mbar)
今天我運氣不好。早上原本放假,
讓大家可以睡久一點。我七點半起床,收好東西後開始煮早餐,
還想再嘗一次昨晚美味的罐頭,但是在拿米的時候,
不小心打翻了小鍋子,
已經滾燙的熱水剎時淋上我的手,
我咒罵一聲,趕緊避開,頓時間覺得很痛很痛,
趕緊把手伸出帳外,拿乾淨的雪冰敷。
濬漳也呆了一下,不過還是很鎮靜先吃完他的早餐,
我則傷心地看著弄髒的睡墊和打翻的食物。
一青正巧在外面,我立即先告訴他情況,因為我知道這應該需要處理。
我察看一下傷口,主要傷在左手腕,
表皮已經不見,看起來粉紅粉紅的顏色,
左邊thenar area有起水泡,不過已經立刻破掉,表皮還在;
另外右手大拇指也有輕微燙傷,不過表皮還在,而且沒有傷口。
我正想著為何自己這麼粗心,帳內煮東西最應該注意的事我都曉得,
但卻還是發生。一青此時從帳外探頭進來, [m
看了一眼也覺得事態嚴重,他說可能有三度灼傷,
面積大約百分之一;他也立刻去請嘉地,並告訴胡老師。

胡老師趕緊來察看,皺著眉頭,他說先請嘉地處理,
若有需要呼叫直昇機都可以。我覺得有些不好意思,
因為害大家高興的氣氛頓時間又嚴肅了起來;
他要大家趕快收拾,今天目的先下C3,因為那裡有醫療站。
嘉地隨後帶著藥品過來,他先觀察一下傷口,
告訴我情況不算太糟,二度是有,三度就很難說;
面積應該也不到百分之一。
接著就開始處理傷口:首先是用優碘消毒傷口,
他說在醫院都用normal saline洗,再來就敷上neomycin軟膏,
用紗布包上後,就打上彈繃;因為是發炎反應,
紅腫熱痛都會,打彈繃可以適度防止腫脹。
整個過程都盡量無菌處理,因為最不希望感染;
我其實並沒有感到很痛,心情也不會很糟,只是做很多事都不方便。
大家盡量幫我收拾東西,我少背了大部分公物。

我們在中午十一點半出發,因為考慮到我的緣故,
還有小白等人的要求,今天下山時我們結了兩組繩隊:
一青、我、小白、俊富一隊;小泝、彥妤、濬漳、嘉地一隊,
其餘胡老師、植謙與墻哥則沒有確保自行前進。
我回頭望了一下,今天天氣雖好,但是Denali pass那裡卻積了一些雲,
我想應該再好好看一眼,因為每看一次就都是最後一次了。
下山的路不算太難走,我想最重要的原因是全沒有風,
雖然有點悶熱,但是這樣卻最好了。
總算可以好好觀察一下這一條west buttress稜線。它真的比地圖上看起來還陡,
不過整體而言還算是相當安全,雪、岩混合地形,
增加一些難度,但也是有趣之處,總比白雪皚皚一片有變化多了。
我們由上往下望的展望真的只有雄偉可以形容;
不過在認路線上有時會產生誤差,有一次在同一個地方,
曾發生領頭的胡老師、一青、小泝都認出不同路的結果。

今天不知怎麼,我狀況特佳,下坡毫不腳軟,
沒有上坡那天困難。我們有些路段使用running belay,
用路旁的固定點;不然就是最前或最後一位以冰斧制動確保通過困難地形。
我受傷的部位不影響冰斧操作,
是不幸中大幸。另外我們如此的走法,有時候需要全體先集結,
再繼續前進,例如過轉折點,或是困難地形,這是比較費時之處;
還有除了leader之外,每個人最好(應該)在手上留緩衝繩距,
這比我們在冰河上前進(下坡)時重要。
因為在冰河上跌倒了,頂多再站起來,若在稜線上摔跤,
那後果不一樣。

中午一點抵達固定繩處,若沒有結繩隊,可以更快。
今天上攀的人非常多,我們從上面就看的出來。
我下固定繩時比較麻煩,因為有時要雙手操作,尤其在過垂直
冰壁時,摔了一小段,不過剛好下到橫渡的路上。
在小冰壁平台休息時,看到許多塞車的上攀者在此休息,
躲避豔陽,為了不與他們相擠,我和胡老師趕快就直接下C3了。

我們走了不久,我瞄見一個熟悉的背包,
登山者頭低低的,默默著在上攀。那正是新吾。
我很興奮地叫了他,但他似乎被太陽烤焦了,一開始有些反應不過來。
他告訴我們:他按照氣象預報在C3等了幾天,
順便也是合乎他自己的行程預定表;今天上去取了cache就要繼續上到C4了;
他也對我們完成了路線感到高興。我看著他有點滄桑的臉孔,
潰爛的嘴唇,堅強的鬥志還是寫在他的臉上,
突然心中有一股辛酸,看著他的背影,不知是否還有機會遇見他,
我默默的想:他一定可以完成夢想的。

下午兩點半左右,我和胡老師首先回到C3營地,
第一件是就是泡清涼的橘子汁。我慢慢地整理裝備,一邊等其他人。
突然傳來headwall上的驚叫聲,遠遠望去好像
是我們隊伍的人用翻滾的方式滑下山,
一青拿望遠鏡看,確認了是我們的人。
大家都回來後,胡老師指正了大家得意忘形的缺點,
並說這樣恣意尖叫,整個營地的人都探頭出來,會讓人誤以為出了事。

嘉地與我一同到C3的ranger station醫療站,
今天並沒有醫生在此,只有一位態度和藹的ranger。
說明來意之後,她帶我們到另一帳內,這裡有許多藥品,
也有安置病人的病床。我首先填了一張表格,她就開始處理我的傷口。
這裡有食鹽水可以洗傷口,我大概用了一公升的份量;
接著拿另一種藥膏,看起來很高級,也是敷在傷口處,
最後也是用紗布和彈繃包紮。
這種燙傷藥膏的主要成分是silver sulfadiazine(1%),是種磺胺類藥物,
還有其他一些成分。嘉地說基本燙傷的處理,就是保持傷口清潔,
所以要先用滅菌過的生理食鹽水沖洗,
用優碘有人會比較痛;另外的重點就是要防止感染,
這就是藥膏的功效,neomycin就很好,當然有這種磺胺藥物更好;
紗布有吸收滲液的作用,不要太薄一層,
但也不要太厚影響活動。至於新皮大約7至10天會自己長起來。

下午大家都很悠閒,大家開個會抒發一下心得,
但好像沒有提及很深入的話題。
今天又有日本人在冒險滑降,
而且挑戰不同路線,是營地正東邊的Messner couloir,
這是以前Messner嘗試過的路線,頂端正好就是足球場;
這次難度高,觀看的人也不只日本人,最後還是很成功地完成了。
晚上要睡前,吃了一顆止痛藥,嘉地說現在正好是要開始痛的時候,
因為之前我向他抱怨怎麼一點都不痛?


作者   November (獵戶座)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看板  m cYM-Mount
標題   麥肯尼記錄(十六)
時間   Tue Oct  2 13:58:38 200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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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/17(日)C3→C1
早上十點鐘出發,又比預定時間晚了一些,
最後一、兩天了仍是如此。我的手不方便,
自己能做的事盡量做,例如穿冰爪,大家也幫我很多忙,
而且每天早上還要麻煩嘉地換藥。我很感謝嘉地,他照顧傷口的態度很仔細,
所以沒有使我受到感染。
胡老師讓我走第一繩隊的leader,因為下坡我不能拉繩子煞車。
想到上山時的經驗,待會兒就要過的windy corner就有點緊張。

剛開始我走很快,可能是手廢了,腳就強壯了;
結果使後面的墻哥和胡老師大感吃不消,還頻頻摔倒。
甚至就停下來調整煞車系統,我們大多是加普魯士繩固定。
後面沒有看到人影,可能也在調整。
不知不覺中就過了windy corner,經過這幾天的時間,
愈接近夏天,氣溫愈高,地形都因此融化而不同了,所以感覺上路沒那麼陡。
下山的興致比較高,也看到與來時不同方向的景致。
西邊遠遠可以看見冰河匯入平地,由固態變成液態; [m
顏色也由白色變成土黃色,因為混和泥沙之故。
我們一路上也高興地與上山的隊伍問好,
到這個時節,大多只剩嚮導公司的隊伍了。
下了稜線,回到C2′,驚訝的是兩旁的山壁消失了大半,原因很明顯,
因為還留著崩塌的痕跡,這種溫度造成的變化實在太快,
若當時在場,一定也會被這巨型的冰壁塌陷而感到震驚。

中午抵達我們的C2,在這裡休息非常久;
十天前的營地雖還不算面目全非,但也很接近了。
不知何時下的大雪,幾乎掩埋住了營地,想要再紮營,不是把牆疊高,
就是要再往下挖半米了。大家挖出我們埋藏的東西,順便換回熊掌靴。
一路上繼續往上攀登的人明顯變少,顯示攀登季已經接近尾聲;
下午四點回到C1時,空蕩蕩的營地只有我們一隊,稍晚才有俄羅斯隊由基地營上來紮營。
下午的天氣很好,這裡營地曬到太陽的時間也久,所以我們就首次在戶外煮晚餐。
冰河已經在融化,我可以看到我們走過的路還有明天將要走的路都有明顯的裂隙露出,
而且冰河的坡度好像也變緩了。

為了節省時間,我今天改和嘉地、小泝、彥妤睡同一帳,
以方便換藥;濬漳則到老師帳睡;植謙、俊富、小白同帳。
有了高地營的魔鬼環境經歷,C1簡直就是天堂,晚上睡覺都覺得暖洋洋。


6/18(一)C1→BC→Talkeetna
一早起來最高興的事帳棚內沒有結霜,
這已經是好久不見的景象,高度果然有差。
另一件最不一樣的事,就是每個人今天全部都在預定的時間內整理完畢,
還破天荒地提早出發。俊富領著第一繩隊先出發了,而且再也沒有被追上;
而我則緊跟著他們的腳步隨後出發;
最後的嘉地一隊負有處理排泄物的重任(丟到裂隙裡),所以最慢走,
但一路上也再沒見過他們。

下山的路感覺好遠,兩旁遠處的山壁不時傳來轟隆巨響,又是一片雪崩!
但那只能奪取我們一下子的注意力,前面看來就是基地營所在地的冰河了,
但就是走不到,酷熱加上回家的意志,
又再度模糊了我的估計能力。
就在邁入基地營的最後一段路,出現了密度極高的冰河裂隙區,
偏偏路就是從其中穿插轉折而過,身旁盡是四、五米以上深的裂隙,
感覺就有點像漫畫上小螞蟻走在乳酪蛋糕上的模樣,
這一段的上坡是我們在麥肯尼最後的一段路了。
終於眼前出現了機場跑道,再來一頂頂的帳棚慢慢映入眼簾,
拖著疲憊的步伐,我慢慢走到一青他們那裡,
小白已經在向國家公園人員報告。NPS帳棚前面算是登機區,
有用拖船豎立起來,標明各個航空公司,我們就在k2的牌子前卸下行李。
工作還沒結束,我們整理,排好各自的行李;
俊富和胡老師去挖出我們埋藏的公物;我們其他人則掏出所有的垃圾和瓦斯罐,
垃圾要交給國家公園的人秤重、瓦斯罐則要清點數目,
結果我們總共只有62罐,還有四罐應該在還沒有抵達的嘉地那隊身上。
NPS已經幫我們聯絡k2,
大約半時候後會到,我們趁機把拖船上的傘帶等物品回收,
也把多餘的箭竹送給NPS。

第一架飛機到了,但嘉地他們還沒到;
胡老師先交代一下,就由俊富、小白、墻哥、濬漳四人先行飛出。
過了不久,嘉地他們總算到了,遲了第一批一小時以上。
結果是小泝早上吃太多,造成胃酸逆流,
有噁心嘔吐的感覺,因而脫隊;並不是停下來拍照。
這時有另一家航空公司的飛機要空機飛出,但可以載兩個人,
於是我和一青就成了第二批離開的人了。

一青大部分時間閉著眼睛休息,我則一直盯著窗外,
看著愈來愈小的基地營,心中有一股很奇怪的感覺:
離開生活將近兩個禮拜的地方,這個地方又是麥肯尼,是山,
突然湧起不捨的念頭。
在山上很冷,吃的不好,很髒,很想家,
但真正要離開的一剎那,才發現原來都不是真的;
[m我其實是很健忘的人,山上的難捱早就忘了,
還是想多留一下。


尾聲
出到Talkeetna的當天,我們就趕緊聯絡所有事情:
提前更改回台灣的航班、訂晚上的旅館、
隔天回安哥拉治的車子與青年旅館、還有每個人各自打電話報平安。
晚上在旅館第一次的洗澡,感覺特別不一樣,
前十幾天的時間,一轉眼就過去了。
看著滿地散亂的裝備,真是千頭萬緒。今晚一過,我們又恢復與一般人無異。
大多數人因各種因素,不想再多停留一天,
因此以我的傷勢為由向華航提出更改航班的可能,結果也同意了。
在安哥拉治的最後一晚,我們聚集在青年旅館的會議室討論,
結果講得好晚。我在想,是否多年以後還能和這群夥伴開懷暢談山上的事呢?
對於山,我們仍顯得渺小與短暫;我們不可能去瞭解山,只能藉此來瞭解自己;
面對山,我們也永遠不可能征服,只能藉此來探索自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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※ Origin: m神農坡  <bbs.ym.edu.tw>
◆ From:  1-163.ym.edu.tw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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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一輪明月  掛在南湖圈谷藍藍的天空中
  一群伙伴  在冷冽的空氣中快樂談笑
  走向山裡  愛的是山、是雲、是揮汗、是過程
            更愛這群彼此信任、一同用生命去探索美景的人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Spiggy 壬午盛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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